尖叫學校1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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尖叫學校19
當這個擁抱落在自己的身上的時候，魏青才真正感受到，原來人的體溫還可以這樣灼熱。
跟記憶中那些壓在身上的重量不同。
輕柔又溫暖。
“你是通過儀式，從通關者轉化為副本裏的npc。”林優優從對方口中述說的故事中理出信息點：“現在的你，因為地縛靈轉接儀式成為學校意識的一部分，而學校則需要惡來維持目前的現狀。”
“那學校意識呢？”她好奇問道：“我能跟它溝通嗎？”
她想幫助魏青。
對方如果無法對那些曾經的惡人下手，有可能是因為跟儀式相關。當她打破這一儀式，沒有束縛的魏青，自然也能隨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。
但她不知道破壞儀式的方法，說不定那個學校意識會知道。
其次，當成為一部分學校意識的魏青脫離之後，需要惡供養的學校意識，是否會出現什麽問題呢？會對他們造成什麽樣的影響？
雖然還沒有跟對方見面溝通，但林優優覺得，一個任由惡意滋長，允許學生們舉行儀式，與地縛靈強行捆綁的學校意識，也不會是什麽好東西。
魏青搖搖頭：“它是無形的混沌，會通過學校內滋長的惡意轉化成為自己的力量。它可以通過檔案來操控著在學校裏每一位學生的生死，根據他們的價值，來判斷是否需要留下。”
通過滋長的惡意轉化成為自己的力量。
林優優更加的確信，這個學校意識並不是什麽好的：“你覺得，你成為地縛靈之後，有什麽感覺嗎？”
她覺得，魏青成為地縛靈，不是npc們之間心血來潮的“惡作劇”。
被林優優問得一楞，魏青想了想：“我感覺自己的力量提升了，比以前還要強大？”
雖然她對那些曾經傷害自己的人並不能造成什麽實質性的傷害，但的確她比之前那個弱小的自己強大了不少。
“我不是指這個。”林優優的心中隱隱有個猜想：“比如說，情緒上的變化，你比以前更容易煩躁，生氣，迫切地想讓人去死之類的。”
如果這個學校需要惡的話，那麽一直被欺壓的魏青，是最好不過的培育器皿。
要真是這樣的話，那麽魏青被欺壓的這件事，是故意為之，特地創造這樣的一個存在。
將她束縛在身邊，讓她日日夜夜看著自己的仇人近在咫尺，卻沒有辦法親自報仇。
為的就是壯大她內心的仇恨，讓她變成自己理想中的狀態。
如果真的是這樣，那就太恐怖了。
應該說是，對於魏青來說，所有針對她的欺淩、儀式，一切都是早有預謀。早在她進入副本的那一刻，就已經被盯上了。
知道真相的魏青只會更加痛苦吧。
明明自己沒有做錯什麽。
明明自己的生活已經夠苦了。
卻要為了滿足對方的“一己之私”，就要將她生活中所有的盼頭都給掐滅。
實在是太過分了。
魏青還沒有從中領悟到什麽，只是想著林優優的問題，仔細地思索著這些年自己的變化。
從一開始覺得自己能夠通關，在主神的幫助下越來越好；到最後，被困在這一日覆一日當中，因為心裏的扭曲，而將整座學校生生拉入一個更加壓抑、痛苦的氛圍當中。
無意間，她加速了這些惡的增長。
或許有些事情，也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。
理清之後，魏青看著眼前的少女，抿了抿唇，猶豫半天之後才小心翼翼地問：“並不是這樣子的，對嗎？”
她迫切地想要聽到對方給自己一個肯定的答案。
這不是她促成的，而是學校意識在背後指使。
她不是被選中的那個人。
但剛剛看著自己的林優優，目光閃躲，半晌才輕輕地吐出一句話：“魏青，那你是學校意識，學校意識是你。”
或許一開始混沌的學校意識，就是由學校中的師生共同滋養誕生的。
它什麽都不懂，懵懵懂懂的，下意識將所有能納為己用的情緒收集，並且從這些人之間學到了許多，以前不知道的事情。
直到有一天，生出惡的學校意識，自認為也是人的它，想要一副最適合自己的軀殼。
當一直被父母掌控欲保護的魏青，不曾作惡的她卻擁有極強的負面情緒，對於學校意識來說，是最好的軀殼不過。
它需要魏青。
被欺淩的魏青也需要它。
她們最終會相依相成。
“你的屍體呢？”林優優問：“難道當時就放在那裏，沒有經過什麽處理嗎？”
魏青仔細回想，她緘默，無法回答對方這個問題。
此刻的她並不是個完整的個體，但是林優優要問她的屍體去哪裏，她的記憶就像是被人截去一段般，什麽也想不起來：
“我不知道。”
“你說你是學校意識，學校意識中有你。”
林優優思索片刻問：“會不會，也有可能你的身體被對方征用的緣故。”
當時那個魏青挽著她的感覺很奇怪，只是當時她說不上哪裏出現了問題。
現在想想，當初懷疑她的原因，下意識觀察對方，除了因為自己的感覺，還有對方觸碰自己時的觸感。
不一樣。
跟這個空間裏的魏青完全不一樣。
但當時的她並沒有多想，畢竟是一模一樣的臉，觸感的差距很細微，她不覺得當時的那個魏青是幻化出來的樣子。
“昨天晚上，那個是你嗎？”林優優問。
魏青目光中透露出些許的茫然：“哪個？”
“在另一個空間的你。”林優優不清楚對方是否會跟自己說謊。
畢竟現在的她，也屬於學校意識的一部分，她未必會如自己所願：“當時一次次抓住我的那個你，是真的你嗎？”
魏青眨眼搖頭：“我承認昨天我一直都在偷偷觀察你，但那個空間我是沒有辦法進去的。我能做的，也是觀察你的一舉一動。”
“所有的一切，都是在學校意識幫助之下安排的。”
她們是一體的。
它說，只有它才願意幫她。
林優優更加確信，還有另一個魏青的存在。
那才是真正的學校意識。
它想徹底取代魏青。
她把自己的猜想全都告訴了魏青，對方猛地搖頭：“不會的，那就是學校意識為了幫助我，刻意制造出的幻境。”
林優優盯著她，目光誠懇又坦然：“但是它故意露出了自己手臂上的疤痕，特暴露了你的存在。”
“也是因為它，我更加確認了你的身份。”
現在回想，魏青偽裝成一個通關者潛藏在她的身邊，臉上的傷痕都去除了，那為什麽手臂上的傷疤沒有去掉？
每次都會恰到好處地露出自己手臂上的傷痕，不多也不少，引起她的註意。
暴露魏青有什麽好處？
除非它找到更適合跟自己共生的器皿，想要放棄魏青了。
那個器皿，會是她嗎？
林優優有些不解。
如果是按照她所猜想的那樣，學校意識不應該是覺得“惡”才是更加適合自己生存的身體嗎？
魏青被選中，是因為她本身父母強加在其身上所有負面的情緒，引起了學校的註意。
但她有哥哥爸爸媽媽，她有一個很幸福的家庭。
是因為這些天擔心哥哥的身體，還是因為她本身就是惡的存在。
一切都只有學校意識才知道。
她想要揭開事情的真相，只能找到那個學校意識。
然而她需要魏青的幫助。
魏青還是有些不相信，但林優優也的確認出她來，她是在想不出什麽理由，能夠解釋在另一個空間中，暴露自己的那個“自己”的行為。
所有的情緒都翻湧，她並沒有想象中那樣，對林優優大吼大叫的。
只是語氣微弱，發酸的眼眶中多了說不明的模糊：“所以，我又是被拋棄了對嗎？”
魏青並沒有聯想到學校意識想要換一個器皿這件事情上。
但對方選擇暴露自己，就說明對方是打算要放棄自己了。
她沈默著，心情難以言喻的覆雜。
跟林優優說開後的她，其實並不討厭對方，甚至可以說，大概因為曾經也是通關者的身份，對總是溫柔對所有人的林優優有天然的好感。
她想，被那樣溫暖的懷抱擁過，很難再討厭這樣的人吧。
但所有人都欺辱她，放棄她的時候，只有學校意識說她們之間是彼此的唯一。
它永遠都不會離開自己。
現在的她，只有學校意識了。
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該相信誰。
林優優看著糾結的魏青，灰黑色的濃霧為她們之間隔起了一個安全的保護區。
在這裏，她有足夠的時間去等對方思考，給予她一個答案。
“或許，我們親自去問它，才知道它當時究竟在想什麽。”林優優道。
最終魏青願意跟林優優去尋這一個答案。
她也不知道學校意識究竟在哪個地方，但林優優想到了一種可能，對方極有可能還隱藏在另一個空間裏。
當黏液覺得圓滿時，辦公室裏鏈接另一個空間的門已經關閉，她沒有辦法自己前往。
想要去找對方，必須要有魏青的幫助。
唯一還能通往另個空間的門，在學校的檔案室裏。
林優優沒有告訴趙青槐他們。
她也不清楚自己進去後，裏面是什麽樣子。
魏青沒有辦法跟著一起進去，只能在外邊等著。
深呼吸後，林優優再次推開門，又是那漆黑的走廊。
並不像上次那樣，長無止境，好似無論她怎麽走，都走不到盡頭般。
她有些怕黑的，拿出手電筒的打光，亮眼的光芒晃了晃，照著盡頭，什麽都沒有。
腳下是玻璃碎片，她腳踩在上邊，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。
周圍都只剩下她發出的動靜，林優優倒不怕一切實物的東西，只她討厭黑暗，總會讓她想到一些不好的回憶。
正想著，手電筒的光一閃一閃，然後“砰”的一聲，剎那間熄滅。
原本的光亮消失，只剩下一片寂寥的黑暗。
她的心中隱隱有了猜測，但還是嘗試了一次。
明明是剛兌換的手電筒，很快又會閃爍幾下，瞬間熄滅。
對方似乎洞察到她內心的恐懼。
“團團。”
林優優聲音壓在喉嚨間，一顆心吊了起來，手指緊緊地抓住手中唯一的東西。
“優優不怕。”夢魘安慰道。
一想到自己身邊還有陪伴，緊張的心情放松下來，林優優舒了一口氣，緩慢地繼續往前探索。
她察覺到有什麽東西從自己的腳邊竄過。
不知道是有意無意的，毛茸茸的，快速地磨蹭過，讓人毛骨悚然。
林優優隱約聽到自己的耳邊有笑聲。
跟魏青的聲音很像。
“你在看著我，對嗎？”
在一片黑暗中，察覺對方在戲弄自己的林優優沒有繼續抹黑往前，聲音平靜地問道：“魏青在觀察我的同時，你也在觀察我。”
“當時你拉著我時，手臂上露出的傷疤，是你故意暴露給我看的。”
“你想要讓我替代魏青。”
看不到對方究竟在哪，林優優只能盯著自己的前方道，也不在乎對方是否就站在那裏：“為什麽呢？是我有什麽比一個你一手養成的器皿更加吸引你的嗎？”
“你很聰明。”對方的聲音比魏青的聲音更沙啞些，尾音上揚的時候，還帶著奇怪的語調：
“只是我們更適配而已。”
“我喜歡你。”
當對方說出這四個字的時候，語氣緩和下來，帶著些許的笑意：“不止是我，它們也都很喜歡你。”
“那魏青呢？”林優優問：“你把她變成現在這幅樣子，你有想過嗎？明明你之前就跟她承諾過，你會跟她一直在一起的。”
對方滿不在乎的語氣讓她有些生氣：“她怎麽樣，關我什麽事情呢？”
“明明這些惡意滋生，也有她的一份。”
“她跟我是一類呀。”
它的語氣笑意盈盈：“她變成現在這個樣子，是她本性使然，我只是推了一把而已。”
“再說了，如果她真的很想跟我在一起的話，我倒是不介意把她吃掉。”
“畢竟我們也算是同源，她作為這個學校最大的惡，也本該是我的備用糧，我想那麽想跟我在一起的她，應該也不會介意的。”
它是用那樣輕松的語氣講出這些話。
不知道為什麽，林優優聽它說的每句話，總會想起當初那個推最後一把的男老師。
他們都是一樣的令人討厭。
見林優優遲遲不說話，對方又繼續道：“我知道，你看不慣這些‘惡’的存在。那不是剛好，你成為我的同源之後，就能夠約束我，制止這些生長。”
“如果是你的話，我相信你可以做到。”
沈默著，像是在思考。
這回對方沒有開口，似是要給林優優足夠思考的時間。
“為什麽是我？”林優優問。
它笑道：“說了，我喜歡你。”
從發現她開始，所有的思緒都在叫囂著把她留下來。
她好香。
也不知道對方是否能夠看到，林優優面露疑惑的神色：“為什麽會喜歡我？”
“你很香。”它坦誠道：“就是想要跟你一直一直在一起那樣的喜歡。”
它的語氣緩慢，態度並不迫切，慢悠悠的，給面前的少女一個充分思考的時間。
雖然不清楚，對方說自己好香是什麽意思。
林優優皺著眉：“可我不想留下來，我有自己的家，我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。”
“沒關系。”
對方回答道：“只是時間快慢的問題，如果你不想的話，我可以再給你多點的時間考慮。”
潛意思是，無論她是什麽答案，都不能拒絕。
“但要是我通關了這個副本，你也拿我沒有任何的辦法。”林優優皺眉道。
家裏人大家都很尊重自己的選擇，從來沒有人這樣專橫獨行。
這讓她很不喜歡對方。
“也要你能夠離開。”對方滿不在乎道。
“主神最註重公平。”
“沒關系，只是一個通關者，他並不會註意到。”
它語氣中過於篤定，反倒是讓林優優有些訝異。
雖然不知道對方為什麽會如此確信，但她覺得自己跟對方再糾結這樣的事情也沒什麽用。
“既然如此，你一直躲在暗處，是在太沒有誠意了吧？”
林優優道：“你這讓我很難答應你。”
一改剛剛堅定的態度，原以為以林優優的性子會再堅持一下，也不在乎少女心裏打著什麽主意的“魏青”從暗處走來。
腳下碎玻璃的聲響很明顯，它的腳步就那樣停了下來：“你可以打開燈。”
把開關往上推，手電筒的光再度亮了起來。
林優優看到“魏青”就站在自己的面前。
“所以，要怎麽結下契約呢？”林優優問。
上下地打量著面前的少女，她的表情過於坦蕩，反倒是讓欣喜的“魏青”有些摸不著頭腦：“你是想現在就舉行嗎？”
“我答應過魏青，會讓她親手報仇。”
林優優頓了頓，少女的擔憂和猶豫在臉上一覽無遺：“會痛嗎？”
“魏青就很痛。”她輕聲道。
看出對方的害怕，“魏青”輕笑，清秀的眉眼裏透出高興，語氣溫柔道：“你跟她不同，我當然不會用這麽殘忍的方式對你。”
“你不會有任何疼痛的感覺。”
漂亮的瓷娃娃，就應該永遠待在這裏，跟它在一起。
“那走吧。”
正當林優優準備走的時候，腳下的步伐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禁錮住。
她轉頭疑惑地看著對方。
“我不太相信你會乖乖地束手就擒。”它輕聲道：
“當時你對那些人都做了什麽，讓他們看到了什麽呢？”
“你該不會騙我吧？”
林優優沒有想到對方那樣警覺。
她的確有想過，一旦情況不對的時候，就立即用同樣的方式逃跑。
她的沈默，讓對方的目光瞬間變得銳利起來。
坦然地接受對方目光的打量，林優優認真道：“誠實的好孩子從不撒謊。”
也不知道這句話究竟哪個地方取悅了對方，聽到她這樣說完，“魏青”笑了起來：“你說得對。”
“那誠實的好孩子，你能告訴我，你之前都對他們做了什麽嗎？”
林優優也沒想到對方這樣堅持。
她頓了頓：“一種保命的迷藥，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你沒有被迷倒，但我身上沒有了。”
“不信，你可以搜我的身。”
看著她過於坦誠的模樣，明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它，也不像是會說謊的樣子。
它滿意地點頭：“不用搜，我知道你們通關者能夠兌換東西。”
一開始林優優還有些驚訝的。
但想想，魏青與其融合，對方能夠探知到她的記憶，知道這些東西也不足為奇。
“你兌換繩子出來，我要確保你不會反抗逃走。”它說。
也是讓林優優，表明主動向它示好的決心。
沒有任何的猶豫，林優優立即兌換了根繩子，遞到了對方的面前，眼中沒有分毫害怕的神色。
許是她的乖巧逗笑了“魏青”，它低聲道了句“好孩子”後，接過繩子將其手背在背後綁了起來。
察覺到手腕上被繩子摩擦的痛意，林優優微微皺眉，沒有喊痛，只是輕聲問道：“為什麽你要那樣對魏青？”
“直接把她殺掉占據她的身體，對你來說不是輕而易舉嗎？為什麽要那麽大費周章，折磨她。”
“魏青”的眉眼彎彎，它笑起來時跟真正的魏青有很大的區別：
“我不過是學校所有的惡匯聚而成的混沌體，在那些人奇奇怪怪的儀式中生出了一絲神智。”
“人類很有意思，他們總會擺著一副和善的樣子，做著這個世界上最殘忍的事情。”
“我覺得他們這麽壞，我是他們壞聚集體，我天生該比他們更壞，更該掌控他們。”
它也想成為人類，將他們全都踩在腳底下，看著他們匍匐在自己腳下的樣子。
那是屬於人類對權、力的貪、欲。
這個時候魏青出現在它的視線中。
那個孩子陰郁，看起來跟所有人都格格不入，她就如同它一樣，是被負面灌溉滋長出的東西。
但那個孩子不同的是，她想要離開這裏，逃離這個學校。
它不允許。
明明它這樣強大的存在，都無法脫離這一小塊地方的束縛。
她這樣渺小的存在，憑什麽去追求自由呢？
魏青越是反抗，越是一副頑固的模樣，它就越想摧毀這一份保護色。
明明內裏，她們是一樣的存在。
折磨她，指示別人欺淩她，在她瀕死絕望的時刻，它仿若一位救世主出現。
我們都是一樣的。
跟我一起吧。
只有我，才不會拋下你。
它也以為，自己會跟魏青一直維持這樣的現狀。
它會慢慢長大，直到它完全強大到可以完全吞噬掉魏青，成為魏青。
然後林優優出現了。
跟所有人不同，她漂亮，身上帶著似有似無的香氣，就像是一個閃閃發亮的發光體。
她是截然相反的人。
可它所有的思緒都在叫囂著，把她留下來，讓她留下來。
成為自己，變成她，成為彼此間最親密的存在，互相陪伴。
至於魏青，在它的眼中，好像也沒什麽特別了。
就像是看另一個自己。
魏青就是可有可無的存在了。
連帶著她布滿傷痕的身體，也令它生厭，覺得骯臟。
“可那是你害的。”
林優優聽著對方的絮絮叨叨，它迫切地想要同她表明自己的心意，通過不斷貶低魏青的方式。
這讓她十分不悅，眉頭也忍不住皺了起來。
“有什麽關系呢？”它笑道：“她也這麽對待別人。”
“你想想那些死亡的通關者，說不定也有她的手筆在其中推動呢？”
“更何況，她不是一直心心念念地想要殺掉那些人嗎？”它頓了頓：“正好，我們融合之後，你取代她的位置，她就不用再被束縛，這不就是她夢寐以求的事情嗎？”
“這也算是完成她的心願了吧。”
【……真的很惡劣，不愧是所有惡意聚集起來誕生的生物，天生壞種。】
【優優怎麽辦？不會真的要跟這樣令人討厭的壞家夥綁定在一起吧？】
【不要啊！！！優崽，不要糊塗，掙紮一下啊！看看魏青現在的下場，下一個被拋棄的人就是你了！】
“你不在乎她。”林優優扭頭看著它：“你也不在乎她會不會聽到，知道一切之後，內心會有多崩潰，會有多傷心。”
迷戀的目光打量著眼前的人，“魏青”用一種滿不在乎的語氣道：“有什麽關系呢？”
“現在你對我來說才是最重要的。”
在對方的指引下，跟在另個空間一模一樣的路線，對方帶著她前往了宿舍。
“魏青”跟在她的身後，因為會擔心她弄出什麽小動作，時不時會看向她已經被束縛的手。
林優優趨步走到了她所在的宿舍。
一樣的血跡，一樣的符號，只不過是在地上。
林優優看著身後的“魏青”，眼裏帶著詢問。
“這是上一個儀式留下來的印記。”
它微笑道：“當時那個潔白無瑕的少女被所有人剝去了衣裳，割傷了四肢，被摁在地上，只能無助地任由那些欺淩她的人，用她的血畫出儀式的符號。”
“最後她成為了地縛靈，跟我綁在了一起。”
“只可惜，她太弱小，又沒有什麽可取之處，我並沒有跟她聯結。”
“再之後就是魏青了。”
“所以，想要讓魏青自由，還是需要找新的祭品，替代她原本的位置，成為新的地縛靈。”林優優肯定道。
它低聲笑道：“是的，不過你放心，等你完完全全屬於我，誰就也取代不了你的位置。”
那就意味著，林優優將會永遠在這裏，離不開這個地方。
“那你是先解除原先的儀式，重新建立。還是交替呢？”林優優好奇地問。
對方倒也沒有不耐煩，認真解釋道：“前儀式當然需要先解除，才能跟你重新綁定。”
在說話的過程中，它仔細地打量著少女的神色，想要從中找出慌張的神色。
可惜的是，對方神色坦然地站在中間，絲毫沒有驚慌失措的模樣，讓它又高興又失望。
高興是對方似乎是真的願意留下來陪自己。
失望的是她的面容上沒有自己最愛的神色。
“你不害怕？”它問。
“我害怕你就會放我離開嗎？”側著身打量宿舍裏一切的林優優，聽到它問之後，歪頭問道。
它笑了起來：“不會。”
“那沒什麽可害怕的。”林優優如實道：“你說過，不會讓我痛的。”
滿意少女此時的乖順，對方撿起地上尖銳的玻璃碎片，劃開了自己胳膊，詭異的黑褐色血液從中流出，散發著一股奇怪的惡臭味。
林優優好奇地問道：“不應該是用我的血液，才能夠舉行儀式嗎？”
“沒有關系，我先用她的血激活這個符號。”它笑著，溫柔地好聲哄道：“你不要害怕，你只要站在其中，激活之後，只要用一點點血就可以了。”
“需要劃破你一個手指頭，滴出來血就足夠。”
只要一滴血，也能讓儀式順利進行。
可魏青，還有更前的那個女生，卻是那樣的痛苦。
雖然不知道對方的偏愛究竟是從何而來，但讓她討厭。
她寧願不要有這樣的優待。
不過是對方藏匿在面目之下的醜陋姿態而已。
對方繩子系得很緊，磨得她的手腕很疼，都泛出血絲了。
在“魏青”專心盯著眼前事物的時候，林優優的手異常柔軟，扭到了一定程度，手中多出的刀刃磨著粗壯的尼龍繩。
這種姿勢並不好使勁，林優優的手已經扭到了極限，咬著牙將其一點一點磨開，直到一定程度的時候，只要輕輕一掙，就能掙脫開。
趁著對方的血淌得遍地都是，正當它要轉到身後，劃破她的指尖時，林優優出其不意地用刀劃傷了對方的臉。
它要拿自己的血，說明原先儀式已經解除了，魏青也不用被對方束縛了。
面對跟魏青的臉，林優優也不會對對方的放水。
刀刀都下了狠手。
“果然，你還是想反抗。”
對方的神色沒有憤怒，眉眼間透露出了然的神色，像是它對林優優的心思究竟有多了解般，一臉無奈中還夾雜著縱容。
看著它這樣的神情，林優優有些生理不適，忍不住皺眉。
它過於輕松，輕松到仿佛不過是在陪一個小姑娘家家，玩一些小孩子們才愛玩的過家家。
“你很自信。”林優優肯定道。
“既然如此，就不要反抗了。”它嘆氣道：“反正最終的結局，你還是要配合我完成儀式的。”
“優優，你離不開的。”
林優優以為對方說的“離不開”，指的是自己離不開現在這個空間。
可沒幾下，她發現了對方口中的“離不開”，實際上是離不開這個血圈的範圍內。
像是一只無形的大手，牢牢地抓住她的雙腿，讓她無法再前進一步。
見她已經發現了問題所在，在刀刃再次落空的時候，對方退至在安全的範圍內，一臉勝券在握的得意笑容：
“優優，你放棄反抗吧，其實留下來也不是什麽壞處。”
“我討厭你。”
林優優盯著它一字一句道：“討厭你漠視別人的生命，討厭你只是輕飄飄的一句，就好像自己沒有對別人構成傷害；討厭你根本沒有尊重別人的意識。”
“你也沒有像你所說的那樣喜歡我，因為你根本不懂得什麽叫做‘尊重’，這樣的你連喜歡都配不上。”
“你只是好奇著某些新鮮事物，貪戀著新鮮感帶給你，企圖讓這份新鮮感充斥你無聊乏味生活的可憐蟲罷了。”
“林優優。”它的語氣很冷，看著她的眉眼中夾雜著些許的憤怒。
可是面前的少女一點都不怕它，在聽到對方憤怒地喊出自己的名字時，笑了起來。
笑靨如花，在光線透不進來的宿舍中，那張漂亮的臉多了幾分光彩：
“被我戳中心事了嗎？”
“你是‘惡’集聚誕生的東西，所能體會到的情感全是源於人類的負面情緒。”林優優看著它道：
“我能理解你為什麽會是這個樣子。同樣，也覺得沒有自己身份，沒有自己姓名的你很可憐，但這不是能原諒你作惡的理由。”
“你不應該把你的惡意全都傾註在一個無辜的女孩身上，然後從她身上學到的‘喜歡’、‘快樂’這些關於人類的美好情感，用在別人的身上，將她拋棄。”
“你明明也說過，她是另一個你。”
看著面前一臉認真神色的林優優，“魏青”晦暗不明的神色突然從臉上褪去，面容牽扯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神色：
“她都聽到了啊，所以才會有這麽覆雜的情緒嗎？”
它歪著腦袋，眼中閃過一絲的迷惑：“如果，跟我共生的是你，我會學到更美好的情感不是嗎？”
“既然你這麽善良，為什麽不願意跟我共生，主動教我呢？”
“明明留下來，你就可以掌控那些人的生死，你也會變得很快樂才對。”
林優優幹脆利落地拒絕：“不，這不是快樂，這些都是屬於別人的痛苦。”
見少女還掙紮著，想要擺脫眼下的困境。
趁著對方分心不註意的時候，它快步地上前，揮動著自己手中的玻璃碎片。
即使林優優反應極快地閃躲，可還是被劃到了一道口子，從中滲出的血液，順著她的胳膊，不斷地往下滴落，隱入她腳下的神秘符號中。
看著她手臂上滴落的血液，它的目光中閃過一絲貪婪，飛揚的眉眼透出得意的意味：
“不管你怎麽反抗，還是一樣的結果。”
再不情願，還是一樣要留下來陪我。
捂著自己的傷口，林優優沖對方笑。
學著它的模樣，精致的眉眼染上狡黠的笑意：“是的呀，不管你怎麽反抗，還是一樣的結果。”
“困住你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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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這個擁抱落在自己的身上的時候，魏青才真正感受到，原來人的體溫還可以這樣灼熱。
跟記憶中那些壓在身上的重量不同。
輕柔又溫暖。
“你是通過儀式，從通關者轉化為副本裏的npc。”林優優從對方口中述說的故事中理出信息點：“現在的你，因為地縛靈轉接儀式成為學校意識的一部分，而學校則需要惡來維持目前的現狀。”
“那學校意識呢？”她好奇問道：“我能跟它溝通嗎？”
她想幫助魏青。
對方如果無法對那些曾經的惡人下手，有可能是因為跟儀式相關。當她打破這一儀式，沒有束縛的魏青，自然也能隨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。
但她不知道破壞儀式的方法，說不定那個學校意識會知道。
其次，當成為一部分學校意識的魏青脫離之後，需要惡供養的學校意識，是否會出現什麽問題呢？會對他們造成什麽樣的影響？
雖然還沒有跟對方見面溝通，但林優優覺得，一個任由惡意滋長，允許學生們舉行儀式，與地縛靈強行捆綁的學校意識，也不會是什麽好東西。
魏青搖搖頭：“它是無形的混沌，會通過學校內滋長的惡意轉化成為自己的力量。它可以通過檔案來操控著在學校裏每一位學生的生死，根據他們的價值，來判斷是否需要留下。”
通過滋長的惡意轉化成為自己的力量。
林優優更加的確信，這個學校意識並不是什麽好的：“你覺得，你成為地縛靈之後，有什麽感覺嗎？”
她覺得，魏青成為地縛靈，不是npc們之間心血來潮的“惡作劇”。
被林優優問得一楞，魏青想了想：“我感覺自己的力量提升了，比以前還要強大？”
雖然她對那些曾經傷害自己的人並不能造成什麽實質性的傷害，但的確她比之前那個弱小的自己強大了不少。
“我不是指這個。”林優優的心中隱隱有個猜想：“比如說，情緒上的變化，你比以前更容易煩躁，生氣，迫切地想讓人去死之類的。”
如果這個學校需要惡的話，那麽一直被欺壓的魏青，是最好不過的培育器皿。
要真是這樣的話，那麽魏青被欺壓的這件事，是故意為之，特地創造這樣的一個存在。
將她束縛在身邊，讓她日日夜夜看著自己的仇人近在咫尺，卻沒有辦法親自報仇。
為的就是壯大她內心的仇恨，讓她變成自己理想中的狀態。
如果真的是這樣，那就太恐怖了。
應該說是，對於魏青來說，所有針對她的欺淩、儀式，一切都是早有預謀。早在她進入副本的那一刻，就已經被盯上了。
知道真相的魏青只會更加痛苦吧。
明明自己沒有做錯什麽。
明明自己的生活已經夠苦了。
卻要為了滿足對方的“一己之私”，就要將她生活中所有的盼頭都給掐滅。
實在是太過分了。
魏青還沒有從中領悟到什麽，只是想著林優優的問題，仔細地思索著這些年自己的變化。
從一開始覺得自己能夠通關，在主神的幫助下越來越好；到最後，被困在這一日覆一日當中，因為心裏的扭曲，而將整座學校生生拉入一個更加壓抑、痛苦的氛圍當中。
無意間，她加速了這些惡的增長。
或許有些事情，也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。
理清之後，魏青看著眼前的少女，抿了抿唇，猶豫半天之後才小心翼翼地問：“並不是這樣子的，對嗎？”
她迫切地想要聽到對方給自己一個肯定的答案。
這不是她促成的，而是學校意識在背後指使。
她不是被選中的那個人。
但剛剛看著自己的林優優，目光閃躲，半晌才輕輕地吐出一句話：“魏青，那你是學校意識，學校意識是你。”
或許一開始混沌的學校意識，就是由學校中的師生共同滋養誕生的。
它什麽都不懂，懵懵懂懂的，下意識將所有能納為己用的情緒收集，並且從這些人之間學到了許多，以前不知道的事情。
直到有一天，生出惡的學校意識，自認為也是人的它，想要一副最適合自己的軀殼。
當一直被父母掌控欲保護的魏青，不曾作惡的她卻擁有極強的負面情緒，對於學校意識來說，是最好的軀殼不過。
它需要魏青。
被欺淩的魏青也需要它。
她們最終會相依相成。
“你的屍體呢？”林優優問：“難道當時就放在那裏，沒有經過什麽處理嗎？”
魏青仔細回想，她緘默，無法回答對方這個問題。
此刻的她並不是個完整的個體，但是林優優要問她的屍體去哪裏，她的記憶就像是被人截去一段般，什麽也想不起來：
“我不知道。”
“你說你是學校意識，學校意識中有你。”
林優優思索片刻問：“會不會，也有可能你的身體被對方征用的緣故。”
當時那個魏青挽著她的感覺很奇怪，只是當時她說不上哪裏出現了問題。
現在想想，當初懷疑她的原因，下意識觀察對方，除了因為自己的感覺，還有對方觸碰自己時的觸感。
不一樣。
跟這個空間裏的魏青完全不一樣。
但當時的她並沒有多想，畢竟是一模一樣的臉，觸感的差距很細微，她不覺得當時的那個魏青是幻化出來的樣子。
“昨天晚上，那個是你嗎？”林優優問。
魏青目光中透露出些許的茫然：“哪個？”
“在另一個空間的你。”林優優不清楚對方是否會跟自己說謊。
畢竟現在的她，也屬於學校意識的一部分，她未必會如自己所願：“當時一次次抓住我的那個你，是真的你嗎？”
魏青眨眼搖頭：“我承認昨天我一直都在偷偷觀察你，但那個空間我是沒有辦法進去的。我能做的，也是觀察你的一舉一動。”
“所有的一切，都是在學校意識幫助之下安排的。”
她們是一體的。
它說，只有它才願意幫她。
林優優更加確信，還有另一個魏青的存在。
那才是真正的學校意識。
它想徹底取代魏青。
她把自己的猜想全都告訴了魏青，對方猛地搖頭：“不會的，那就是學校意識為了幫助我，刻意制造出的幻境。”
林優優盯著她，目光誠懇又坦然：“但是它故意露出了自己手臂上的疤痕，特暴露了你的存在。”
“也是因為它，我更加確認了你的身份。”
現在回想，魏青偽裝成一個通關者潛藏在她的身邊，臉上的傷痕都去除了，那為什麽手臂上的傷疤沒有去掉？
每次都會恰到好處地露出自己手臂上的傷痕，不多也不少，引起她的註意。
暴露魏青有什麽好處？
除非它找到更適合跟自己共生的器皿，想要放棄魏青了。
那個器皿，會是她嗎？
林優優有些不解。
如果是按照她所猜想的那樣，學校意識不應該是覺得“惡”才是更加適合自己生存的身體嗎？
魏青被選中，是因為她本身父母強加在其身上所有負面的情緒，引起了學校的註意。
但她有哥哥爸爸媽媽，她有一個很幸福的家庭。
是因為這些天擔心哥哥的身體，還是因為她本身就是惡的存在。
一切都只有學校意識才知道。
她想要揭開事情的真相，只能找到那個學校意識。
然而她需要魏青的幫助。
魏青還是有些不相信，但林優優也的確認出她來，她是在想不出什麽理由，能夠解釋在另一個空間中，暴露自己的那個“自己”的行為。
所有的情緒都翻湧，她並沒有想象中那樣，對林優優大吼大叫的。
只是語氣微弱，發酸的眼眶中多了說不明的模糊：“所以，我又是被拋棄了對嗎？”
魏青並沒有聯想到學校意識想要換一個器皿這件事情上。
但對方選擇暴露自己，就說明對方是打算要放棄自己了。
她沈默著，心情難以言喻的覆雜。
跟林優優說開後的她，其實並不討厭對方，甚至可以說，大概因為曾經也是通關者的身份，對總是溫柔對所有人的林優優有天然的好感。
她想，被那樣溫暖的懷抱擁過，很難再討厭這樣的人吧。
但所有人都欺辱她，放棄她的時候，只有學校意識說她們之間是彼此的唯一。
它永遠都不會離開自己。
現在的她，只有學校意識了。
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該相信誰。
林優優看著糾結的魏青，灰黑色的濃霧為她們之間隔起了一個安全的保護區。
在這裏，她有足夠的時間去等對方思考，給予她一個答案。
“或許，我們親自去問它，才知道它當時究竟在想什麽。”林優優道。
最終魏青願意跟林優優去尋這一個答案。
她也不知道學校意識究竟在哪個地方，但林優優想到了一種可能，對方極有可能還隱藏在另一個空間裏。
當黏液覺得圓滿時，辦公室裏鏈接另一個空間的門已經關閉，她沒有辦法自己前往。
想要去找對方，必須要有魏青的幫助。
唯一還能通往另個空間的門，在學校的檔案室裏。
林優優沒有告訴趙青槐他們。
她也不清楚自己進去後，裏面是什麽樣子。
魏青沒有辦法跟著一起進去，只能在外邊等著。
深呼吸後，林優優再次推開門，又是那漆黑的走廊。
並不像上次那樣，長無止境，好似無論她怎麽走，都走不到盡頭般。
她有些怕黑的，拿出手電筒的打光，亮眼的光芒晃了晃，照著盡頭，什麽都沒有。
腳下是玻璃碎片，她腳踩在上邊，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。
周圍都只剩下她發出的動靜，林優優倒不怕一切實物的東西，只她討厭黑暗，總會讓她想到一些不好的回憶。
正想著，手電筒的光一閃一閃，然後“砰”的一聲，剎那間熄滅。
原本的光亮消失，只剩下一片寂寥的黑暗。
她的心中隱隱有了猜測，但還是嘗試了一次。
明明是剛兌換的手電筒，很快又會閃爍幾下，瞬間熄滅。
對方似乎洞察到她內心的恐懼。
“團團。”
林優優聲音壓在喉嚨間，一顆心吊了起來，手指緊緊地抓住手中唯一的東西。
“優優不怕。”夢魘安慰道。
一想到自己身邊還有陪伴，緊張的心情放松下來，林優優舒了一口氣，緩慢地繼續往前探索。
她察覺到有什麽東西從自己的腳邊竄過。
不知道是有意無意的，毛茸茸的，快速地磨蹭過，讓人毛骨悚然。
林優優隱約聽到自己的耳邊有笑聲。
跟魏青的聲音很像。
“你在看著我，對嗎？”
在一片黑暗中，察覺對方在戲弄自己的林優優沒有繼續抹黑往前，聲音平靜地問道：“魏青在觀察我的同時，你也在觀察我。”
“當時你拉著我時，手臂上露出的傷疤，是你故意暴露給我看的。”
“你想要讓我替代魏青。”
看不到對方究竟在哪，林優優只能盯著自己的前方道，也不在乎對方是否就站在那裏：“為什麽呢？是我有什麽比一個你一手養成的器皿更加吸引你的嗎？”
“你很聰明。”對方的聲音比魏青的聲音更沙啞些，尾音上揚的時候，還帶著奇怪的語調：
“只是我們更適配而已。”
“我喜歡你。”
當對方說出這四個字的時候，語氣緩和下來，帶著些許的笑意：“不止是我，它們也都很喜歡你。”
“那魏青呢？”林優優問：“你把她變成現在這幅樣子，你有想過嗎？明明你之前就跟她承諾過，你會跟她一直在一起的。”
對方滿不在乎的語氣讓她有些生氣：“她怎麽樣，關我什麽事情呢？”
“明明這些惡意滋生，也有她的一份。”
“她跟我是一類呀。”
它的語氣笑意盈盈：“她變成現在這個樣子，是她本性使然，我只是推了一把而已。”
“再說了，如果她真的很想跟我在一起的話，我倒是不介意把她吃掉。”
“畢竟我們也算是同源，她作為這個學校最大的惡，也本該是我的備用糧，我想那麽想跟我在一起的她，應該也不會介意的。”
它是用那樣輕松的語氣講出這些話。
不知道為什麽，林優優聽它說的每句話，總會想起當初那個推最後一把的男老師。
他們都是一樣的令人討厭。
見林優優遲遲不說話，對方又繼續道：“我知道，你看不慣這些‘惡’的存在。那不是剛好，你成為我的同源之後，就能夠約束我，制止這些生長。”
“如果是你的話，我相信你可以做到。”
沈默著，像是在思考。
這回對方沒有開口，似是要給林優優足夠思考的時間。
“為什麽是我？”林優優問。
它笑道：“說了，我喜歡你。”
從發現她開始，所有的思緒都在叫囂著把她留下來。
她好香。
也不知道對方是否能夠看到，林優優面露疑惑的神色：“為什麽會喜歡我？”
“你很香。”它坦誠道：“就是想要跟你一直一直在一起那樣的喜歡。”
它的語氣緩慢，態度並不迫切，慢悠悠的，給面前的少女一個充分思考的時間。
雖然不清楚，對方說自己好香是什麽意思。
林優優皺著眉：“可我不想留下來，我有自己的家，我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。”
“沒關系。”
對方回答道：“只是時間快慢的問題，如果你不想的話，我可以再給你多點的時間考慮。”
潛意思是，無論她是什麽答案，都不能拒絕。
“但要是我通關了這個副本，你也拿我沒有任何的辦法。”林優優皺眉道。
家裏人大家都很尊重自己的選擇，從來沒有人這樣專橫獨行。
這讓她很不喜歡對方。
“也要你能夠離開。”對方滿不在乎道。
“主神最註重公平。”
“沒關系，只是一個通關者，他並不會註意到。”
它語氣中過於篤定，反倒是讓林優優有些訝異。
雖然不知道對方為什麽會如此確信，但她覺得自己跟對方再糾結這樣的事情也沒什麽用。
“既然如此，你一直躲在暗處，是在太沒有誠意了吧？”
林優優道：“你這讓我很難答應你。”
一改剛剛堅定的態度，原以為以林優優的性子會再堅持一下，也不在乎少女心裏打著什麽主意的“魏青”從暗處走來。
腳下碎玻璃的聲響很明顯，它的腳步就那樣停了下來：“你可以打開燈。”
把開關往上推，手電筒的光再度亮了起來。
林優優看到“魏青”就站在自己的面前。
“所以，要怎麽結下契約呢？”林優優問。
上下地打量著面前的少女，她的表情過於坦蕩，反倒是讓欣喜的“魏青”有些摸不著頭腦：“你是想現在就舉行嗎？”
“我答應過魏青，會讓她親手報仇。”
林優優頓了頓，少女的擔憂和猶豫在臉上一覽無遺：“會痛嗎？”
“魏青就很痛。”她輕聲道。
看出對方的害怕，“魏青”輕笑，清秀的眉眼裏透出高興，語氣溫柔道：“你跟她不同，我當然不會用這麽殘忍的方式對你。”
“你不會有任何疼痛的感覺。”
漂亮的瓷娃娃，就應該永遠待在這裏，跟它在一起。
“那走吧。”
正當林優優準備走的時候，腳下的步伐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禁錮住。
她轉頭疑惑地看著對方。
“我不太相信你會乖乖地束手就擒。”它輕聲道：
“當時你對那些人都做了什麽，讓他們看到了什麽呢？”
“你該不會騙我吧？”
林優優沒有想到對方那樣警覺。
她的確有想過，一旦情況不對的時候，就立即用同樣的方式逃跑。
她的沈默，讓對方的目光瞬間變得銳利起來。
坦然地接受對方目光的打量，林優優認真道：“誠實的好孩子從不撒謊。”
也不知道這句話究竟哪個地方取悅了對方，聽到她這樣說完，“魏青”笑了起來：“你說得對。”
“那誠實的好孩子，你能告訴我，你之前都對他們做了什麽嗎？”
林優優也沒想到對方這樣堅持。
她頓了頓：“一種保命的迷藥，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你沒有被迷倒，但我身上沒有了。”
“不信，你可以搜我的身。”
看著她過於坦誠的模樣，明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它，也不像是會說謊的樣子。
它滿意地點頭：“不用搜，我知道你們通關者能夠兌換東西。”
一開始林優優還有些驚訝的。
但想想，魏青與其融合，對方能夠探知到她的記憶，知道這些東西也不足為奇。
“你兌換繩子出來，我要確保你不會反抗逃走。”它說。
也是讓林優優，表明主動向它示好的決心。
沒有任何的猶豫，林優優立即兌換了根繩子，遞到了對方的面前，眼中沒有分毫害怕的神色。
許是她的乖巧逗笑了“魏青”，它低聲道了句“好孩子”後，接過繩子將其手背在背後綁了起來。
察覺到手腕上被繩子摩擦的痛意，林優優微微皺眉，沒有喊痛，只是輕聲問道：“為什麽你要那樣對魏青？”
“直接把她殺掉占據她的身體，對你來說不是輕而易舉嗎？為什麽要那麽大費周章，折磨她。”
“魏青”的眉眼彎彎，它笑起來時跟真正的魏青有很大的區別：
“我不過是學校所有的惡匯聚而成的混沌體，在那些人奇奇怪怪的儀式中生出了一絲神智。”
“人類很有意思，他們總會擺著一副和善的樣子，做著這個世界上最殘忍的事情。”
“我覺得他們這麽壞，我是他們壞聚集體，我天生該比他們更壞，更該掌控他們。”
它也想成為人類，將他們全都踩在腳底下，看著他們匍匐在自己腳下的樣子。
那是屬於人類對權、力的貪、欲。
這個時候魏青出現在它的視線中。
那個孩子陰郁，看起來跟所有人都格格不入，她就如同它一樣，是被負面灌溉滋長出的東西。
但那個孩子不同的是，她想要離開這裏，逃離這個學校。
它不允許。
明明它這樣強大的存在，都無法脫離這一小塊地方的束縛。
她這樣渺小的存在，憑什麽去追求自由呢？
魏青越是反抗，越是一副頑固的模樣，它就越想摧毀這一份保護色。
明明內裏，她們是一樣的存在。
折磨她，指示別人欺淩她，在她瀕死絕望的時刻，它仿若一位救世主出現。
我們都是一樣的。
跟我一起吧。
只有我，才不會拋下你。
它也以為，自己會跟魏青一直維持這樣的現狀。
它會慢慢長大，直到它完全強大到可以完全吞噬掉魏青，成為魏青。
然後林優優出現了。
跟所有人不同，她漂亮，身上帶著似有似無的香氣，就像是一個閃閃發亮的發光體。
她是截然相反的人。
可它所有的思緒都在叫囂著，把她留下來，讓她留下來。
成為自己，變成她，成為彼此間最親密的存在，互相陪伴。
至於魏青，在它的眼中，好像也沒什麽特別了。
就像是看另一個自己。
魏青就是可有可無的存在了。
連帶著她布滿傷痕的身體，也令它生厭，覺得骯臟。
“可那是你害的。”
林優優聽著對方的絮絮叨叨，它迫切地想要同她表明自己的心意，通過不斷貶低魏青的方式。
這讓她十分不悅，眉頭也忍不住皺了起來。
“有什麽關系呢？”它笑道：“她也這麽對待別人。”
“你想想那些死亡的通關者，說不定也有她的手筆在其中推動呢？”
“更何況，她不是一直心心念念地想要殺掉那些人嗎？”它頓了頓：“正好，我們融合之後，你取代她的位置，她就不用再被束縛，這不就是她夢寐以求的事情嗎？”
“這也算是完成她的心願了吧。”
【……真的很惡劣，不愧是所有惡意聚集起來誕生的生物，天生壞種。】
【優優怎麽辦？不會真的要跟這樣令人討厭的壞家夥綁定在一起吧？】
【不要啊！！！優崽，不要糊塗，掙紮一下啊！看看魏青現在的下場，下一個被拋棄的人就是你了！】
“你不在乎她。”林優優扭頭看著它：“你也不在乎她會不會聽到，知道一切之後，內心會有多崩潰，會有多傷心。”
迷戀的目光打量著眼前的人，“魏青”用一種滿不在乎的語氣道：“有什麽關系呢？”
“現在你對我來說才是最重要的。”
在對方的指引下，跟在另個空間一模一樣的路線，對方帶著她前往了宿舍。
“魏青”跟在她的身後，因為會擔心她弄出什麽小動作，時不時會看向她已經被束縛的手。
林優優趨步走到了她所在的宿舍。
一樣的血跡，一樣的符號，只不過是在地上。
林優優看著身後的“魏青”，眼裏帶著詢問。
“這是上一個儀式留下來的印記。”
它微笑道：“當時那個潔白無瑕的少女被所有人剝去了衣裳，割傷了四肢，被摁在地上，只能無助地任由那些欺淩她的人，用她的血畫出儀式的符號。”
“最後她成為了地縛靈，跟我綁在了一起。”
“只可惜，她太弱小，又沒有什麽可取之處，我並沒有跟她聯結。”
“再之後就是魏青了。”
“所以，想要讓魏青自由，還是需要找新的祭品，替代她原本的位置，成為新的地縛靈。”林優優肯定道。
它低聲笑道：“是的，不過你放心，等你完完全全屬於我，誰就也取代不了你的位置。”
那就意味著，林優優將會永遠在這裏，離不開這個地方。
“那你是先解除原先的儀式，重新建立。還是交替呢？”林優優好奇地問。
對方倒也沒有不耐煩，認真解釋道：“前儀式當然需要先解除，才能跟你重新綁定。”
在說話的過程中，它仔細地打量著少女的神色，想要從中找出慌張的神色。
可惜的是，對方神色坦然地站在中間，絲毫沒有驚慌失措的模樣，讓它又高興又失望。
高興是對方似乎是真的願意留下來陪自己。
失望的是她的面容上沒有自己最愛的神色。
“你不害怕？”它問。
“我害怕你就會放我離開嗎？”側著身打量宿舍裏一切的林優優，聽到它問之後，歪頭問道。
它笑了起來：“不會。”
“那沒什麽可害怕的。”林優優如實道：“你說過，不會讓我痛的。”
滿意少女此時的乖順，對方撿起地上尖銳的玻璃碎片，劃開了自己胳膊，詭異的黑褐色血液從中流出，散發著一股奇怪的惡臭味。
林優優好奇地問道：“不應該是用我的血液，才能夠舉行儀式嗎？”
“沒有關系，我先用她的血激活這個符號。”它笑著，溫柔地好聲哄道：“你不要害怕，你只要站在其中，激活之後，只要用一點點血就可以了。”
“需要劃破你一個手指頭，滴出來血就足夠。”
只要一滴血，也能讓儀式順利進行。
可魏青，還有更前的那個女生，卻是那樣的痛苦。
雖然不知道對方的偏愛究竟是從何而來，但讓她討厭。
她寧願不要有這樣的優待。
不過是對方藏匿在面目之下的醜陋姿態而已。
對方繩子系得很緊，磨得她的手腕很疼，都泛出血絲了。
在“魏青”專心盯著眼前事物的時候，林優優的手異常柔軟，扭到了一定程度，手中多出的刀刃磨著粗壯的尼龍繩。
這種姿勢並不好使勁，林優優的手已經扭到了極限，咬著牙將其一點一點磨開，直到一定程度的時候，只要輕輕一掙，就能掙脫開。
趁著對方的血淌得遍地都是，正當它要轉到身後，劃破她的指尖時，林優優出其不意地用刀劃傷了對方的臉。
它要拿自己的血，說明原先儀式已經解除了，魏青也不用被對方束縛了。
面對跟魏青的臉，林優優也不會對對方的放水。
刀刀都下了狠手。
“果然，你還是想反抗。”
對方的神色沒有憤怒，眉眼間透露出了然的神色，像是它對林優優的心思究竟有多了解般，一臉無奈中還夾雜著縱容。
看著它這樣的神情，林優優有些生理不適，忍不住皺眉。
它過於輕松，輕松到仿佛不過是在陪一個小姑娘家家，玩一些小孩子們才愛玩的過家家。
“你很自信。”林優優肯定道。
“既然如此，就不要反抗了。”它嘆氣道：“反正最終的結局，你還是要配合我完成儀式的。”
“優優，你離不開的。”
林優優以為對方說的“離不開”，指的是自己離不開現在這個空間。
可沒幾下，她發現了對方口中的“離不開”，實際上是離不開這個血圈的範圍內。
像是一只無形的大手，牢牢地抓住她的雙腿，讓她無法再前進一步。
見她已經發現了問題所在，在刀刃再次落空的時候，對方退至在安全的範圍內，一臉勝券在握的得意笑容：
“優優，你放棄反抗吧，其實留下來也不是什麽壞處。”
“我討厭你。”
林優優盯著它一字一句道：“討厭你漠視別人的生命，討厭你只是輕飄飄的一句，就好像自己沒有對別人構成傷害；討厭你根本沒有尊重別人的意識。”
“你也沒有像你所說的那樣喜歡我，因為你根本不懂得什麽叫做‘尊重’，這樣的你連喜歡都配不上。”
“你只是好奇著某些新鮮事物，貪戀著新鮮感帶給你，企圖讓這份新鮮感充斥你無聊乏味生活的可憐蟲罷了。”
“林優優。”它的語氣很冷，看著她的眉眼中夾雜著些許的憤怒。
可是面前的少女一點都不怕它，在聽到對方憤怒地喊出自己的名字時，笑了起來。
笑靨如花，在光線透不進來的宿舍中，那張漂亮的臉多了幾分光彩：
“被我戳中心事了嗎？”
“你是‘惡’集聚誕生的東西，所能體會到的情感全是源於人類的負面情緒。”林優優看著它道：
“我能理解你為什麽會是這個樣子。同樣，也覺得沒有自己身份，沒有自己姓名的你很可憐，但這不是能原諒你作惡的理由。”
“你不應該把你的惡意全都傾註在一個無辜的女孩身上，然後從她身上學到的‘喜歡’、‘快樂’這些關於人類的美好情感，用在別人的身上，將她拋棄。”
“你明明也說過，她是另一個你。”
看著面前一臉認真神色的林優優，“魏青”晦暗不明的神色突然從臉上褪去，面容牽扯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神色：
“她都聽到了啊，所以才會有這麽覆雜的情緒嗎？”
它歪著腦袋，眼中閃過一絲的迷惑：“如果，跟我共生的是你，我會學到更美好的情感不是嗎？”
“既然你這麽善良，為什麽不願意跟我共生，主動教我呢？”
“明明留下來，你就可以掌控那些人的生死，你也會變得很快樂才對。”
林優優幹脆利落地拒絕：“不，這不是快樂，這些都是屬於別人的痛苦。”
見少女還掙紮著，想要擺脫眼下的困境。
趁著對方分心不註意的時候，它快步地上前，揮動著自己手中的玻璃碎片。
即使林優優反應極快地閃躲，可還是被劃到了一道口子，從中滲出的血液，順著她的胳膊，不斷地往下滴落，隱入她腳下的神秘符號中。
看著她手臂上滴落的血液，它的目光中閃過一絲貪婪，飛揚的眉眼透出得意的意味：
“不管你怎麽反抗，還是一樣的結果。”
再不情願，還是一樣要留下來陪我。
捂著自己的傷口，林優優沖對方笑。
學著它的模樣，精致的眉眼染上狡黠的笑意：“是的呀，不管你怎麽反抗，還是一樣的結果。”
“困住你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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